郁南跳禾樓表演

　　葉春生

　　廣東省云浮市郁南縣的禾樓舞，是原始巫文化流變與儺文化結(jié)合的產(chǎn)物，如果從其源頭算起，已有幾千年的歷史。除了郁南，廣東的羅定、清遠、陽江、化州、雷州等地也有與禾樓舞類似的舞蹈形式，如“跳禾樓”“唱禾樓”“考兵舞”等。

　　據(jù)胡樸安《中華全國風俗志》載：“六月村落各建小棚，延巫者歌舞其上，名曰跳禾樓，用以祈年（《廣寧縣志》）。謹案：肇慶府屬，皆有跳禾樓之俗。”云浮建市前，郁南屬肇慶府治，說明歷史上對郁南禾樓舞早有記載。

　　不同地域呈現(xiàn)不同風格

　　我沒有看過原生態(tài)的禾樓舞，只在“首屆泛珠（汕尾）民間藝術(shù)表演大賽”上見過他們的表演，后來廣東省文聯(lián)組織去考察古村落，在郁南連灘鎮(zhèn)西壩石橋頭村的光二大屋（修建于清嘉慶年間的獨特建筑）的地塘上又看過一次，也是演示性質(zhì)的。參舞者基本為農(nóng)村青年，有男有女（過去是男扮女裝），手持火棍、號角，腰系禾束，頭戴蓑帽，身穿黑衣黑褲，間有花白邊帶，足踏麻鞋，笑容可掬，動作以踏足、搖手、擺身為主，舞步輕快，號聲呼呼，一派慶豐收的景象，歌詞亦曰：“登上樓臺跳禾樓，風調(diào)雨順慶豐收，搖肩欣歌太平世，眾執(zhí)穗鈴詠金秋。”

　　以前同屬肇慶府治的羅定縣，其“跳禾樓”則是另一種格調(diào)。它從祭神開始，由一名女巫主持，男巫在一旁敲擊小鑼，以協(xié)節(jié)律。之后擺山歌擂臺，由男巫師扮歌伯，先拜過劉三姐神像，后與棚上觀眾對歌，所唱皆郁南連灘山歌調(diào)。發(fā)展到現(xiàn)在，跳禾樓還與當?shù)丶郎翊蝓吹膬x式相糅合，巫風更濃。有學者認為，那是壯族風俗的遺存，而郁南則是瑤族的古風。

　　化州北部的禾樓舞則以祈年為主。每年農(nóng)歷七月十四“禾了節(jié)”，一陣酒宴過后，在禾堂可容納2至4人對歌起舞的小型高腳樓上擺一張八仙桌，樓堂中央掛一張劉三仙（即劉三姐）畫像便可進行表演。樓堂中央的畫像過去有掛禾花仙子、禾谷夫人的，后傳說劉三姐傳歌至此，正值當?shù)佤[蟲災(zāi)，劉三姐教他們煉“百草丹”，消滅了蟲害，奪得了豐收，從此樓堂中掛上了劉三仙。歌唱的內(nèi)容也多是歌頌劉三仙除蟲消災(zāi)、表達老百姓祈求豐收、夫妻恩愛等。調(diào)式有踏樓歌、跳樓歌、月令歌、猜歌等，生活氣息濃郁，與農(nóng)事息息相關(guān)。

　　陽江跳禾樓多于六七月間進行。一般臺上擺一八仙桌，臺上的演員稱“樓娘”，多為男扮女裝；臺下的演員叫“宿佬”，多為男角。上下對答，俗稱“駁歌仔”，內(nèi)容風趣幽默，又稱“大話歌”。樓娘上臺便唱：“好久未曾講大話，今晚唱條大話歌，盲佬來把熱鬧看，聾佬聽見笑呵呵。”邊唱邊舞。臺下宿佬只駁歌，不起舞。歌詞即興編成，出口成章：“穿著蓑衣去飲酒，著緊長衫去駛牛；老鼠拖貓滿屋走，蛤仔咬蛇田洞游。”

　　雷州的儺舞當?shù)厝朔Q“大儺”，又叫“考兵”，相傳是宋代從北方傳入的，以驅(qū)邪鎮(zhèn)煞為主。

　　“新瓶”裝“陳釀”

　　從郁南禾樓舞和嶺南地區(qū)流傳的跳禾樓、禾樓歌、考兵舞等情況，明顯看出百越巫文化圈儺文化的特點。它與西北儺、巴楚巫不同，只是保留了古代巫舞、儺舞的一些元素，如羅定的跳禾樓，前半截基本上還是巫舞，后半截的連灘山歌對唱卻又明顯帶有現(xiàn)代社會的色彩；清遠的禾樓歌（南歌）甚至唱起計劃生育、精神文明、和諧社會等新時期內(nèi)容，原始巫舞、儺舞的印跡已沒有那么明顯。

　　筆者2007年秋曾參加了在甘肅永靖縣舉辦的“全國儺文化藝術(shù)展演”，觀看了江西、安徽、貴州、云南、陜西、甘肅等地迎神、酬神、送神的儺儀，并在當?shù)匾恍W校的操場上實地觀看了《升大幡》、《發(fā)神上醮》、《單鬼抽腸子》、《會手舞》等，可能是大家都想盡量保持“原汁原味”吧，基本上看不到新的元素，顯得單調(diào)沉悶，可看性較弱。由此我想到了今天在傳承這些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時，就不能單純把它當做“活化石”來看待，而是要設(shè)法讓它“活”起來，否則這些“化石”一旦出土，就會被風化、覆沒了，也就有悖于我們搶救的宗旨。而且，以今天的眼光來看，古巫、古儺的信仰與我們的現(xiàn)實距離已較遠，其原有的祭祀信仰功能已淡化，更多的成了原始的歌舞戲劇的表演展示，對普通觀眾而言，只是了解和觀賞。雖然作為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的保護，儺祭儺舞應(yīng)保持原有的風貌，但是作為文化旅游展演，已沒有了原來特定的文化空間和文化氛圍，所以不需要拘泥于原汁原味。

　　所以，我們可以根據(jù)現(xiàn)實社會的要求來進行改編，使其“脫胎”而不“換骨”，即傳統(tǒng)的根基不變，用“新瓶”來裝“陳釀”，用句時髦的話說就是“重新包裝”。這其中最重要的是選擇一些最關(guān)鍵的“元素”（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所固有的），用現(xiàn)代的理念、現(xiàn)代的技術(shù)和現(xiàn)代人易于接受的形式，進行重組包裝。我們的孫悟空、哪吒并不比風行世界的超人、變形金剛遜色；我們的鐘馗、姜太公、碧霞元君、南山圣母的故事也可以編創(chuàng)出和哈利·波特、丁丁同樣精彩的故事，其中機理有待我們研究、開發(fā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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